尽欢_44(1 / 2)
一直躬身候着的禄全立刻谦卑地回言:“回皇上,已经拿来了,要呈上来么?”
微微颔首,尽欢帝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天钺愣愣地忘了手里吃到一半的糕点,满脸期待地看向了禄全手中的小托盘。
从容地从禄全手中接过盘子放到桌上,尽欢帝却只细细看着上面覆盖的素色锦帛,凤目描摹过巧夺天工的刺绣,迟迟没有下手掀开。
天钺放下手中的糕点,急切地道:“父皇,父皇让天钺看看啦,天钺想知道是什么啦。”
尽欢帝莞尔,而后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对面,却发现逝水正优哉游哉地慢慢咀嚼着果脯,眉眼间尽是志得意满的幸福意味,完全没有留意自己这边进行的事情。
有些受挫地回过神来,尽欢帝捻起锦帛的一角慢慢掀了开来,已经偏斜的阳光投射在内里一样物什上,璀璨莹洁地散开了一圈银光。
逝水咽下芳香四溢的果脯,唇角弯地像只成功偷腥的懒猫,而后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尽欢帝面前的托盘上:
九枚素银环,紧密罗致着细如蚊腿的海浪形凿刻,垂下了晶莹剔透,颜色渐次加深的数粒玛瑙吊饰,环环相扣,光华流转,框柄呈如意形,纤弱地只手可握,精巧地有如奇珍。
虽是民间流传甚广的玩具,在此看来却仅有高雅的格调。
逝水有些赞叹,而后恍然想起小时候师傅为了训练自己的耐心而赠的九连环,不由轻扬嘴角:
若是师傅当时赠的九连环也如是精巧,自己也不会在历经数小时的苦心无果后,怒从心头起,挥剑斩断一了百了了。
天钺眨巴了一下眼睛,而后伸手戳了戳安静地躺在锦帛间的九连环,抬头问道:“父皇,这个,这个天钺不认识。”
尽欢帝含笑,看了看对面若有所思的逝水,问道:“逝水应该知道吧?”
逝水回过神,眼神蜻蜓点水般跃过托盘,有些抑郁地道:“儿臣也不认识。”
时年九岁,垂髫已过,一剑下去,小环铜柄尽数滚落在地上,让自己恼恨许久的铜圈集体四散,那感觉却是挺好。
但快感一过,失望便顿生袭上了心头,只能呆呆地看着支离破碎的九连环发愣,追忆自己圆满完成所有师傅嘱托任务的记录,就此逝去……
当晚师傅回来,看见分散各地的铜环,赤色的眼眸似乎闪过某些别样的情绪,而后迅速地,有些勉强地转换回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,大大咧咧地道:“哎呀哎呀,小竹竹大有为师当年快刀斩乱麻的气魄嘛,为师相信,假以时日,小竹竹定然会在为师的培养下成为一代……”
“一代……什么?”
自己当时是这么问的,但是师傅却没有继续说下去,垂落脸侧的银发在月辉的映衬下有冰封千年的孤寂,原本熠熠生辉的赤色眼眸亦是晦暗沉寂。
那个能不顾皇城威严,在自己小宫殿毫无顾忌放肆大笑的师傅,那个妖娆魅惑,艳丽的双眸总是勾人魂魄的师傅,那个口无遮拦,时时让人大跌眼镜的师傅,在那一刻安静沉凝,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,又敛藏着楚楚动人的悲戚。
那一刻短暂地转瞬即逝,却又长久得永留于心。
罗网的人,都背负着或轻或重的过往,因而大多被赐予了两个名字:一个延续自父母,有因人而异的牵绊,另一个则为代号,只是为了方便行事。
如自己,在光天化日中,便是空逝水,空姓王朝的皇子,当朝尽欢帝的大儿子;在血雨淋涮下,则为南天竹,罗网的金牌杀手之一,赦字辈长老的唯一弟子。
而师傅呢,自己只知他代号‘一品红’,罗网三大长老之首,除却鲜有人知的致命缺陷外内外功均入化境,司刑戮,却从不管事。
心悦君兮(六)
“九连环。”尽欢帝修长的手指划过素银的圆环,而后轻抚在圆润饱满的玛瑙坠上,仿佛想起来什么遥远的往事一般扬起了嘴角。
天钺一脸好奇地从各个角度看了看九连环,而后仰脸道:“真的是九个环呢,但是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啊?”
尽欢帝执起尾端,漂亮的球形坠子相互敲击着发出细碎的‘叮叮’声,美好地像是世外桃源清澈见底的溪流,而渐次变化的深红色,更是在阳光的照耀下流转出了惑人的光华。
轻轻握住一个小环,尽欢帝温和的声音像是从云端缭绕而出,飘忽绵长地让人抓不住声源,吐字却又分外清晰明了:“看,就像这样,把九个环依次从柄上取下来。”
“取下来,然后做什么?”
“然后?”尽欢帝微楞,两指间拈的坠子倏然地滑落,幽深的瞳仁像是失了焦一般,瞬息变得飘忽不定。
良久,尽欢帝圆润的指尖摩挲过细腻凉薄的石桌,原本就不再尊华迫人的声调陡然落寞起来:“然后,再依次套回去啊,如此反复着,取下来,套回去,再取下来……”
如此反复,经二百五十六次将环渐次取下来,而后再经九九八十一次将环套入一柱——起初确实大费脑筋,到了后来,便只是机械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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