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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终于回来了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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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出租车上下来,王照安没等两分钟,王宽正就开车到了路口。

“奶奶怎么样了?”王照安问。

王宽正沉声道:“伤到了髋关节,需要做置换手术。我已经在四院找好人了,这周就能手术。”

于英沉默地坐在后排右侧,看到王照安解下围巾后露出的脸,吓了一跳,忙问是不是工作太累。王宽正闻言从内视镜向后看了一眼,说道:“早听话让我给安排工作就不会这样!”

王照安闭上了嘴。

早听话、早听话,听话就能避开周广陵?

今天的结果是她不听话,在同事聚会上喝酒造成的吗?

如果她不喝,周广陵就再没有别的机会害她了吗?

她认真地想了一路,最后决定不去纠结这些是非。

一家人到达病房的时候,王照安的奶奶范凌澜已经睡下了,一旁是姑姑秀敏在照顾。王照安用口型叫了声“姑”,于英站在门口,简单朝秀敏点了点头。

由于秀敏的父亲年事已高,她不能在医院逗留太久,只得让王宽正开车送她回去。

事发突然,送进医院时已经将近下午五点,没能及时联系中介签约护工,到第二天白天之前只能让于英母女来照顾。

四院的床位紧张,病房虽然只有范凌澜一个病人,但剩下的一个床位要留给明天开始住院的病人,没有陪床家属睡的位置。王照安去医院对面的超市买了一张行军床,和妈妈侧身在上面挤着。

她想起小学一年纪时第一次坐卧铺车的自己,中铺太高,下铺没有床挡,她无论如何不肯自己睡,非要和妈妈睡在一起。

“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给我讲的故事吗?”王照安忽然问。

“记得呀,再给你讲讲?”

“嗯。”

于英伸过手揽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女儿,讲了一段《威尼斯商人》。

王照安忽然有种穿越了时空的感觉,似乎自己还是在上幼儿园的小女孩儿,她和妈妈也没有在医院,而是在姥姥家。一个夏夜,大人们在屋檐下坐着乘凉,她被妈妈抱在怀里,打着瞌睡,偶尔睁眼,能看到满天星星。

“巴萨尼奥问:难道所有的人都要铲除他们所不爱的东西吗?安东尼奥说,跟夏洛克讲理没用……”

对于这个故事,王照安小时候听不太懂,单纯觉得夏洛克是个坏人,其余的心思都用于想象究竟应该怎么不流血地割那一磅心头肉。

王照安听过的类似的只能懂个大概的故事还有很多,什么《奥斯维辛》、《百万英镑》之类的,和《小马过河》、《猴子捞月》这样简单明了的磁带故事不一样。后来她翻看家里的老课本才知道,妈妈图省事,不想准备新故事,直接把早就烂熟于心的课文简化翻译之后讲给她听。

于英的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。

老人晚上有几次起夜,因为伤病而活动不便,都是王照安前去帮忙。

其实伺候人的事,王照安并不乐意做,但是她知道要让于英来做,于英会比她更恶心。

她只是和奶奶不亲,但是她母亲和奶奶之间隔着的是叁十多年细碎的仇。

“宁嫁浪荡子,不嫁寡妇儿。”每次于英翻起旧账,就不免唠叨这句话给女儿听。

旧账主要发生在于英刚结婚到王照安记事之前,大约有十年的时间。而王照安听这十年间的事已经听了二十年。

范凌澜不会当婆婆,儿子结婚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儿媳妇立威,不是嫌娘家穷,就是说脑子笨,要么就是太矮,太丑,太不会来事儿,总之,本就性格内敛的于英在勤谨操持家务的同时,被优秀而强势的婆婆贬损得一文不值。

于英心里难受,但是嘴上没法说,思来想去,终于想到自己相较婆婆和王宽正而言一条极大的优点:家庭和睦。

她再怎么不好,从小到大都没有缺少父母和哥哥姐姐的疼爱。

范凌澜再大家出身,年轻时聪慧过人,明媚漂亮,还不是没结婚就先养下了私生子,直到王宽正四岁时才不得不嫁了个大她十岁的老光棍,急急忙忙生了王秀敏。

过了不到十年,又觉得王秀敏的父亲不好,把王宽正撇在继父家里,自己离婚走人,甚至等到几年后,王宽正都准备结婚了,她又找了个更老的丧偶的老头子,气得王宽正在打羽毛球时撅断了两个球拍子。

王照安直到大学时才知道王宽正的身世,明白了他刻薄暴躁的根源,也明白了小时候的疑惑,为什么姑姑的爸爸是爷爷,而和奶奶住一起的那个爷爷只是父母口中的“陈大爷”。

“结婚和离婚都是为了过得更好。”王照安总是这么说。

她没办法设身处地,索性把自己摘得很开,没有任何倾向地当作看旧报纸一样看范凌澜的故事。如果晚生四十年,聪慧、漂亮又独立的范凌澜应该会过得像风一样,潇洒自由。

于英不理解女儿疏离的悲悯,只是把择偶观给她强调了一遍又一遍。

“等我回城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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